18,人们终于和她说再见了。她仍然穿着紫色的衣服,头发仍然卷着,眼睛像睡着了一样闭着。......
8月24日,家人和朋友将云和先生的骨灰撒在西郊永定河盐池镇观剑台山,并在安放骨灰的地方种了一棵小枫树。她曾说:我最喜欢从绿叶变成红花的枫叶。她确实像一片飘走的枫叶,留给人们一个永远不会被忘记的优雅背影。(陈光忠)张允和自称是一个“标准的家庭主妇”。
这位“最后一位女士”曾被形容为“她年轻时的美貌怎么估计都不为过”。亲戚朋友都夸她“侠肝义胆”,她却自称“标准主妇”。但这个“家庭主妇”是个非同一般的标准。张家祖籍安徽合肥,可以算是当地的名门望族。祖父张树声是晚清重臣,淮军名将。五四运动后,他的父亲张受到新思想的影响。1921年,他变卖了部分家当,创办了著名的乐毅女子中学。他与蔡元培等人交往甚深,并聘请了许多各行各业的激进派人士来我校任教。中国在苏州的第一个地方组织——苏州独立支部,在乐毅女子学校秘密成立。
张允和有十个兄弟姐妹,从小生活在舒适富足的环境中。但在后来的岁月里,他们并没有变成令人厌恶的纨绔子弟,而是各有所成。元和姐出生于1907。她热爱文学,尤其是昆曲,现居美国。二姐云鹤出生于1909,现居北京;三姐赵贺出生于1910,在《人民文学》杂志担任编辑。思杰崇和出生于1913,曾在美国耶鲁大学担任书法和戏剧教授,现居美国。接下来是六弟。大哥宗和和二哥银河已经去世;三哥丁和是中央歌剧舞剧院的作曲家。四弟,是张家唯一从事自然科学研究的人,是南京钟山植物园的研究员。第五个弟弟,桓和,继承父亲的足迹担任乐毅的校长,一直从事教育事业;最年轻的何宁在26岁时成为中国交响乐团的第一任指挥,后来成为比利时皇家管弦乐团的成员。十兄妹的名字都有一个特点:女生有“两条腿”,注定要跟着别人走;男生有“盖头”,应该待在家里。然而,实际上只有五哥桓和一个人留在了苏州。
张的老朋友、著名作家叶圣陶说:九如巷四才女,一生幸福。周有光是“一生幸福”的人之一。
1933年4月30日,他们结婚了。如果听老人们的话,这一天是不吉利的。现在是月底,是“末日”。当时家里保姆悄悄拿他们两个的“八字”来算命。算命先生说:“这两个人活不到35岁。”但云鹤先生说,“我相信,当旧的结束时,那将是一个新的开始。”他们并肩走过了将近70年。如果算命先生知道了,他会羞于去地下。
周有光比云鹤大四岁。他的姐姐和云鹤是“乐毅”的同学,他们彼此有很多联系。后来云鹤去了上海,考上了中华学院,又转学到光华大学。周有光当时也在光华大学读书。之后,他回到杭州,主动给云鹤写信,两人开始书信往来。1931年,云和去杭州之江大学读书,两人已经正式进入“恋爱季”。86岁时,云鹤先生成为“世界上最小的杂志”的“最老主编”
张家有四女六男。70年前,这些水做的女儿们组织了一个“家庭文学小组”──“水社”,开始计划办自己的杂志《水》,与她们兄弟的另一份刊物《九如香》竞争。之后“水”的力量越来越强,“九如香”的成员也被拉拢过来。《水》每月出版一期,共25期。虽然它的发行范围只限于张家成员和少数亲友,但大家都积极投稿,主动刻印、油印、装订、发行,十分欢乐有趣。1937年,由于战争的影响,全家分散在全国各地,水被迫停刊。然而,停水近60年后,“水”更盛。发起人是云鹤先生。
水是生命之源。如果一个弱小的个体想要永远消失,他必须一点一点地注入涓涓细流,注入滔滔江水,最后注入一望无际的海洋。1995年,满头白发的才女张允和突然意识到这一点,觉得有必要继续办《流水》杂志。
说起来,这件事的起因也和周有光先生有直接关系。在他83岁的时候,一家日本公司送给他一台中英文电脑打字机,这对他的写作很有帮助。后来他们儿子买了新的功能更强的,旧的就闲置了。1995二月21,云鹤先生说那天是“一个好日子”,因为她突然想试试打字机,她想用它来写信。
虽然86岁的云鹤先生是生平第一次接触电脑打字机,而且一点输入法都不懂,但是有一个现成的老师——周有光。每当有问题,她慢慢喊的时候,90岁的周先生就会从自己的小书房跑出来,耐心的帮她处理。
没多久,她就能慢慢打出连贯的单词,尤其是掌握了使用短语输入的方法后,速度明显加快。她第一次用了“亲爱的”这个词。1995 10 10月28日,她给所有的兄弟姐妹发了一封邀请函:“亲爱的!70年前,我们的兄弟姐妹创办了一份名为《水》的小刊物。今天,我建议继续下去……”停水58年后又恢复了供水。
1946年日本投降后,张家10兄弟姐妹在上海很少聚会,拍了十张照片就销声匿迹了。如今,除了过世的两人,还能在这本饱含亲情的亲情刊物里重逢,在这里叙旧谈心。《水》16页,形式不拘一格,充满灵性,包括诗歌、散文、日记、书信、乐谱、书法、绘画甚至蜡染。除了一些原始资料,大部分都是电脑打印的。《水》不收订阅费,每期由集编辑、写作、印刷、校对、发行于一体的云鹤送到邮局。
这真是一本非常有趣的出版物。用自封主编的云和先生的话说,他是“世界上最小的杂志,最老的主编”。《水》复刊后第一期只印了25册,但它的读者越来越多,发行量已经跨越国界,远达欧美。著名作家巴金先生也是其忠实读者之一。每一期他都要看,甚至地址变了也及时给“编辑部”打电话避免。在《水》的《从第一封信到第一封信》一文中,云鹤以张兆和为见证人,描述了沈从文执拗爱情的细节,时间跨度近50年。有一个难忘的场景:1969年的冬天,分权前夕,在一个凌乱的房间里,70岁的沈从文找到了张兆和写给他的第一封信,抱在怀里温暖了很久,小心翼翼地放在口袋里,喃喃地说“这是三姐(张兆和)的第一封信,第一封信”。
云鹤常说,在很多恋人还没老的时候,不如深情到老。79岁时,她开始写关于和爱人做爱全过程的美文《温柔的石浪障》,形容“蓝天、甜水、飘飘的人、软软的石头。”文章一经发表,引来了越来越不知道是什么的人。1928,吴淞江上,张赟和周有光决定在那条长长的石堤上共度一生,一个是粉衣俏佳人,一个是妩媚少年。四妹崇和在二姐结婚那天唱了一首昆曲《礼》,感叹其水灵时刻。在一起经历了65年的风风雨雨后,他们的感情仍然很强烈。
周有光先生在转载第19期发表的《入世》一文,聚焦2001中国入世这一历史性事件,从桃花源中的“世外桃源”入手,说中国传统的“出世”思想直接阻碍了中国走向世界,巧妙地将入世与入世结合起来,阐述了入世的重要性和必要性。周有光先生以前是专门研究经济学的。他在金融部门工作多年,是许多大学的教授。在他将近半个世纪的时候,他转而学习语言和写作。他曾任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和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委员,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。他是汉语拼音的创始人之一,也是《简明大英百科全书》中文版的三个编委之一。他的文章因覆盖面广而闻名。据说报刊编辑基本不改他的一字稿件,说如果作者的稿件达到他的水平,他就只有失业。“命运为了锻炼我,给我留了最难的‘题’。”
云和先生讲了许多有趣的故事。比如她是如何在盛夏酷暑中出生的,因为一句话不说差点被当成死婴。只有老奶奶不信,人们就用抽烟的偏方来救她。当所有人都失去信心的时候,她突然动了动鼻子和嘴巴,复活了!还有,她是家里最爱哭的“小二毛”。有时候天不亮她就开始哭,一哭就没完没了。她还说自己在大学时因为性格开朗积极,被一个女同学选为会长。在妇联成立一周年的时候,田汉为她们写了一部全是女人的戏,她演的是一个资本家的姑娘。那时候她已经是南果社的一员了,她临时扮演一个女工。田汉说她鼻子高,不用再装鼻子了...
1937年,侵华日军发动侵华战争。她带着年幼的儿子女儿和周有光逃往四川,女儿小黑因阑尾炎治疗无效不幸去世。在她带着儿子搬回成都后,小平被流弹击中腹部,肠子被穿了六个洞。幸好手术及时,救了他一命。子弹她保存了半个世纪后,送给了小平的女儿作为纪念。而小黑的一块小手帕一直陪伴着她,那是她6岁前去世的小女儿唯一的遗物。
在“三反五反”运动中,出身大地主的云和先生,居然成了“老虎”。写“告白”被批评,连夫妻多年的书信往来都被抄走了。后来她硬着头皮去要,居然还了。对她来说,这场运动的结果就是“下岗”。从此,她成了“标准的家庭主妇”。
话说回来。有时候“祸”会变成“福”。正如云鹤先生所说:“时间越久,我越意识到这是一种幸运。如果我没有早早下岗,如果文革期间我还在工作,我就会死,不是自杀就是被杀。”
她柔弱的外表背后,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毅力和力量。小时候有人说她像林黛玉一样瘦,很漂亮。她不开心。她不喜欢林黛玉。她说林黛玉是个痨病鬼,小心眼。事实证明,她经得起大事和磨难。不仅如此,她娇小多病的身体里还隐藏着比男人更强的“侠义无畏”——这四个字被亲戚朋友用来形容她。抗战前夕,发生了“七君子事件”。沈钧儒等7名著名民主人士因宣传抗战被捕。其中6人被关押在苏州监狱。云鹤先生不顾危险前往监狱探视,送去被褥等生活用品,还把自己的家作为“联系点”和“接待站”。六君子家属来苏州探监,往往先住在她家。她说,直到先生们被释放,“我才觉得自己尽到了‘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’的天职”。抗战时期,她经常不在周有光先生身边。她带领自己和十几个亲戚,老的少的,迁移,然后经历了丧女伤子的灾难。她刚刚活了下来。
云和先生还是一个“大胆”的人。解放后,由于袁赫等兄弟姐妹在国外生活,有“与外国有联系”之嫌。云鹤先生告诉家人,她在国内年龄最大,一个人负责和国外的联系,什么事都是她负责。从“反右”到“文革”,很多老朋友被扣上了“右派”、“反革命”的帽子。没人敢靠近他们,云鹤先生才敢请人到他家吃饭!
文革期间,周有光先生被发配到甘肃,儿子儿媳被发配到湖北,只留下云鹤先生和小孙女留在北京。她曾说:“命运为了锻炼我,把最难的‘题’留给了我。”但她又坚持了下来。
后来,一切都结束了。
早在1959,云鹤先生就因为严重的心脏病被两位权威医生“判了死刑”,以为她随时会死。几十年过去了,她还活着,做着很多事情,但是两位医生已经去世了。
学昆曲和剪辑水是她晚年最感兴趣的两件大事。云和的白内障做了两次手术,植入人工晶体后才有些视力弱。为了让水永存,给后人留下有用的东西,她在86岁的时候开始学习玩电脑,因为这样可以提高效率。有时候,在半夜,她起床敲键盘。为了不影响妻子睡觉,她用衣服遮住了光线。除了流水,云鹤还继续写《昆曲日记》,研究昆曲的唱腔、音韵、咬字、音准,几十万字,长达几十年。后来,她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:她开始写书。她说写书更好玩。因为她的书引起了巨大的反响,吸引了众多媒体的采访,所以她的“名气”不亚于周有光先生,他的作品和其他人不相上下。她笑着说:我光多光少,我都成了老明星了!……
云何有个三不原则——别人的错不怪自己,自己的错不得罪别人,自己的错不惩罚自己。94岁时,周有光笑称自己才14岁。他觉得真正的生活应该从80岁开始。他经常对着自己的光头说,我的头发还没长呢!周有光有一个“三自”政策,即“自立、享乐、自满”。这与妻子的三不相呼应。他觉得人生第一件有趣的事,是文革批斗传下来的时候,天上的鹅集体大便,腌了整个会场,周有光却因为戴了个大帽子,幸免于鸟粪。